建瓴湯淺識

清末民初名醫張錫純先生醫術精湛,治學嚴謹,重視臨床實踐,以其富有創新精神而著稱。其制方遣藥不循常法,遵古而不泥古,以親身臨床實踐為依據,審機觀變,別出心裁,獨具匠心。在其所著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一書近200首方劑中,幾無古方。從諸多方劑中,更可見先生儒學之淵博、醫學造詣之精深、制方之巧妙,且方名又意趣頗多。筆者就先生創製之「建瓴湯」,淺述拙見如下。 別出心裁 高屋建瓴

《素問·脈解篇第四十九》:「肝氣當治而未得,故善怒。善怒者,名曰煎厥。」《素問·調經論篇六十二》:「血之與氣並走於上,則為大厥。」《素問·生氣通天論篇第三》:「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,而血菀於上,使人薄厥。」張氏「細思三節經文」,認為這是對後世所云之中風(類中風)最早的文字記載,前哲已認識到中風與「怒」密切相關,是氣血沖菀於上所致之證。張氏云:「蓋肝為將軍之官,不治則易怒,因怒生熱,煎耗肝血,遂致肝中所寄之相火,掀然暴發,挾氣血而上衝腦部,以致昏厥。」從而更進一步明確了中風之病位在肝。劉河間「遂創五志過極動火,而猝中之論」,就屬這種類型。張氏認為此「即 西人所謂腦充血之證」。

張氏認為「凡病之來皆予有朕兆」。中風證「其朕兆之發現實較他證為尤顯著,且有在數月之前,或數年之前,而其朕兆即發露者」。張氏通過多年臨床觀察,把中風之臨床表現歸納為:1.其脈必弦硬而長,或寸盛尺虛,或大於常脈數倍,而毫無緩和之意。2.其頭目時常眩暈,或覺頭中昏憒、多健忘,或常覺痛,或耳聾目脹。3.胃中時覺有氣上衝,阻塞飲食不能下行;或有氣起自下焦,上行作呃逆。4.心中常覺煩躁不寧,或心中時發熱,或睡夢中神魂飄蕩。5.或舌脹、言語不利,或口眼歪斜,或半身似有麻木不遂,或行動腳踏不穩、時欲眩撲,或自覺頭重足輕,腳底如踏棉絮。

張氏認為是證「古人立言簡括,恆但詳究病源,而不細論治法」。他「洞悉致病之由」,繼而「酌定建瓴湯一方」。建瓴者,《辭源》云:「建,傾倒,《集》訓覆。瓴,盛水瓶。或以瓴為:1.瓦溝。2.屋簷瀉水的溝槽。《史記·高祖本紀》。」高祖紀六年,大臣田肯對高祖說,陛下得擒韓信,又建都於關中,「秦、形勝之國……地勢便利,其以下兵於諸侯,譬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。」《說文》:「高祖本紀曰:譬猶居高屋建瓴水。如淳曰瓴、盛水瓶也。居高屋之上而幡瓴水,言其向下之勢易也。」張氏制方名曰「建瓴」,意在此劑「服後能使腦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,腦充血之證自愈」。

獨闢蹊徑 引血下行

關於中風之病因學說,唐、宋之前,諸醫家多持外風入中之說,迨至金元時代,劉河間以「心火暴盛」為論;李東垣以「正氣自虛」為說;朱丹溪以「濕痰生熱」為據。張氏認為,河間雖知「此證非外襲之風,乃內生之風,實因五志過極,動火而猝中」,「然因未悟《內經》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旨,是以所用之方,未能絲絲入扣,與病證吻合也。至其方中有防風、柴胡、桂、附諸品,尤為此證之禁藥。」

張氏探經朔源,並通過長期臨床實踐,和「平生閱歷所得」,知斯證乃「肝膽之火挾氣血上衝腦部」所致,「欲治此證,當清火、平肝、引血下行」為法。並悟得仲師《金匱要略》風引湯,「方用石藥六味」,「且諸石性皆下沉,大黃尤下降,原能引逆上之血使之下行。又有龍骨、牡蠣與紫石英同用,善斂沖氣,與桂枝同用,善平肝氣。肝沖之氣不上干,則血之上衝者自能徐徐下降也」之道理,所以張氏創製建瓴湯,方中「重用赭石、龍骨、牡蠣且有加石膏之時,實竊師風引湯之意也」。藥用龍骨、牡蠣、白芍以鎮肝息風;牛膝、代赭石降胃,平肝,鎮沖,引血下行;生山藥、生地、柏子仁滋陰,補腎斂腎;生山藥且「能調和金石之藥與胃相宜,猶白虎湯用甘草、粳米之義」。鐵銹水者,《綱目》謂有「平肝墜熱」之功;陶華雲其「鐵銹水和藥服,性沉重,最能墜熱開結」。張氏更雲其「能鎮安神經,又能定心平肝也」。「清其臟腑之熱,滋其臟腑之陰更降其臟腑之氣,以引腦部所充之血下行」,其證焉能不愈。張氏藥用降胃、平肝、鎮沖、引血下行之劑治療中風,誠為治療斯證又「別開一門徑矣」。

為了預防中風,張氏在偶有一二發現徵兆時,即應服用建瓴湯治療。並強調服用此方「必服至脈象和平,毫無弦硬之意,而後始可停止也」。否則容易復發,實乃經驗之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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